【案例看臺】
這份投訴處理決定緣何被撤銷
案件詳細經過
案件開端
某年3月9日，一采購代理機構針對某項目發(fā)布招標文件，以公開招標方式進行采購，當年3月24日，該采購代理機構發(fā)布更正公告，對上述招標文件的部分內容作出修正并作為招標文件的組成部分。當年4月5日，采購代理機構發(fā)布中標公告，公告A公司為中標人，并指出，各方如對中標結果有異議，需要依法提出。
同年4月17日，參與該項目投標的D公司就中標結果向采購代理機構傳真發(fā)送質疑函，質疑A公司提供的投標產品資料作假，請求公開A公司投標的產品參數(shù)并邀請專家復審等。采購代理機構受理后于同年4月21日組織原評標委員會針對質疑事項進行配合協(xié)助答復。同年4月27日，采購代理機構和采購人向廣東B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廠商，不是參與該項目投標的供應商）發(fā)出《關于采購人業(yè)務用房智能化工程會議系統(tǒng)相關產品征詢函》，廣東B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作出回復稱，征詢函件中所列會議系統(tǒng)產品的型號和參數(shù)并不匹配，部分產品型號是B公司的廣播系統(tǒng)產品型號，另外，部分產品型號不是B公司生產的，與B公司無關，B公司對外宣傳資料沒有類似的內容。當年5月15日，采購代理機構向D公司發(fā)出質疑事宜的復函，同日，采購代理機構發(fā)布廢標公告，廢標理由為“出現(xiàn)影響采購公正的違規(guī)行為”。
中標供應商不服
同年5月18日，中標人A公司向采購代理機構提交質疑函，質疑事項包括：1.撤銷對涉案項目的廢標處理，并向A公司發(fā)出中標通知書；2.明確廢標原因；3.其他供應商的質疑沒有根據(jù)，應予駁回。同時，A公司在上述質疑函中的“事實依據(jù)”部分稱：1.D公司的質疑為無效質疑；2.A公司投標前向相關單位索要了投標資料；3.廣東B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復函錯誤，A公司所投產品型號為廠家官網可查產品；4.涉案項目會議系統(tǒng)設備清單中推薦的3個品牌（美電、臺電、DSP）均不能滿足招標文件中相關技術參數(shù)要求，技術參數(shù)要求與實際需求不相適應，且技術要求指向特定供應商（調音臺指向美國拓普T20產品，其他會議系統(tǒng)指向上海童格），存在誤導供應商的嫌疑，給供應商造成損失，造成不良影響；5.根據(jù)《浙江省政府采購供應商質疑處理辦法》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接收供應商質疑的工作人員應當相對獨立、固定；6.采購代理機構、采購人存在非法干預評標委員會協(xié)助答復評審活動的行為。
同年5月24日，采購代理機構向A公司作出質疑事宜的復函并稱：1.采購代理機構受理及處理A公司質疑的過程未違反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2.原評標委員會對采購代理機構處理質疑事項出具意見，并非重新評審，所以不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實施條例》（以下簡稱《實施條例》）第四十四條的規(guī)定；3.A公司提出的“采購人及采購機構推薦的3個品牌均不能滿足招標文件相關參數(shù)要求”屬于對招標文件的質疑，根據(jù)《浙江省政府采購供應商質疑處理辦法》第八條的規(guī)定，采購代理機構不予受理。采購代理機構認為，A公司提出的質疑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能成立。
同年6月8日，A公司向H市財政局提交投訴書，對采購代理機構進行投訴，主要投訴事項為：1.采購代理機構未按照《浙江省政府采購供應商質疑處理辦法》第二十一條的規(guī)定逐項回復A公司提出的質疑，且回復不詳盡；2.撤銷采購代理機構就涉案項目作出的廢標處理決定，向A公司發(fā)出中標通知書；3.采購人、采購代理機構在原評標委員會對采購代理機構處理A公司質疑進行配合協(xié)助答復過程中出現(xiàn)可能影響公正性的行為；4.采購代理機構作出的質疑事宜的復函錯誤；5.采購代理機構工作人員拒絕接收A公司的質疑函、質疑書，此行為違反《浙江省政府采購供應商質疑處理辦法》第十六條、第三十八條的規(guī)定；6.涉案項目中會議系統(tǒng)推薦品牌均無法滿足招標文件對產品參數(shù)的要求，技術參數(shù)要求和實際需求不相適應，且技術要求指向特定供應商，存在誤導供應商投標的嫌疑，給相關供應商造成損失，造成不良影響。
財政部門的處理
當年6月8日，H市財政局受理上述投訴并告知A公司。同日，H市財政局向采購代理機構、采購人發(fā)送投訴書副本。H市財政局分別向深圳市T實業(yè)有限公司、廣東B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發(fā)函調查。隨后，深圳市T實業(yè)有限公司向H市財政局回函稱，T公司沒有音響擴聲系統(tǒng)產品，表格中只有3項產品系T公司會議系統(tǒng)相關的產品。廣東B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向H市財政局回函稱，涉案項目中的部分設備型號不是B公司設備型號。當年7月11日，H市財政局就投訴事項六組織A公司進行質證，A公司質證稱其投標的品牌為“美電”而不是“美電貝爾”。此后，采購人就涉案項目采購文件中會議系統(tǒng)推薦品牌是否滿足招標文件中產品參數(shù)要求作出情況說明，稱涉案項目會議系統(tǒng)推薦美電品牌全稱為美電貝爾。后A公司向H市財政局發(fā)函稱，其投標品牌為招標文件推薦的品牌，應該能夠滿足參數(shù)要求。同日，H市財政局作出《政府采購供應商投訴案件補正通知書》，要求A公司補正其所投“美電”品牌產品的生產廠家全稱、官網地址、本次投標型號及參數(shù)對應截圖證明材料。當年7月14日，A公司向H市財政局作出復函，稱美電表示涉案項目會議產品已停產、無法出具截圖證明，同時提供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奧強電氣科技廠出具的兩份證明。
同年7月20日，H市財政局作出《行政處理決定書》，其認為，基于無效行為而提起的投訴事項應不予支持；根據(jù)采購人情況說明、投訴人提交投訴補充材料相關推薦品牌生產商復函，深圳T實業(yè)有限公司、廣東B科技集團有限公司針對投訴事項六協(xié)助調查復函，證實本項目中會議系統(tǒng)3個推薦品牌無法滿足采購文件中對產品參數(shù)的要求，認為本項目采購文件存在重大瑕疵，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第三十六條第（二）項規(guī)定，應予廢標處理。故H市財政局決定采購活動違法，責令重新開展采購活動。A公司對此處理決定不服，申請行政復議。
復議機關的最終認定
復議機關認為，根據(jù)《實施條例》第二十條第（三）項的規(guī)定，采購人或者采購代理機構采購需求中的技術、服務等要求指向特定供應商、特定產品，屬于以不合理的條件對供應商實行差別待遇或者歧視待遇。A公司質疑并投訴稱涉案招標文件的技術要求指向特定供應商，H市財政局未提供已對該投訴事項進行調查并作出處理的證據(jù)，屬認定事實不清。
根據(jù)財政部《關于加強政府采購供應商投訴受理審查工作的通知》第三條的規(guī)定，投訴事項與采購人行為有關但采購人不是被投訴人的，應當要求A公司將采購人追加為被投訴人并限期修改投訴書重新投訴。A公司的投訴事項與采購人有關，H市財政局在投訴審查期間未要求A公司將采購人列為被投訴人并限期修改投訴書重新投訴，違反上述規(guī)定程序。
綜上，復議機關決定撤銷H市財政局的《行政處理決定書》，責令H市財政局對A公司的投訴重新作出處理。
案例要旨
某公開招標政府采購項目因質疑而廢標，中標供應商A公司對此不滿，先后提起質疑和投訴，其投訴中提出了多項事宜，最重要的一點是，“采購需求中的技術、服務等要求指向特定供應商、特定產品，屬于以不合理的條件對供應商實行差別待遇或者歧視待遇”。
但當?shù)刎斦块TH市財政局未對這一重要投訴事項進行充分調查和回復，造成認定事實不清。同時，投訴事項涉及采購人，但H市財政局未按照有關規(guī)定，將采購人列為被投訴人，在投訴處理過程中存在程序瑕疵。另外，適用依據(jù)也有錯誤。
由于H市財政局的投訴處理不完整，導致該項目最終進入了復議階段。復議機關責令H市財政局對A公司的投訴重新作出處理。
綜上，財政部門在處理投訴過程中，要針對投訴事項做充分調查和回復，處理過程應符合法定程序，適用依據(jù)要正確，以避免耽誤采購進程，影響政府采購公信力。
焦點評析
該案件涉及投訴人、采購人、采購代理機構、其他供應商、財政部門，主要圍繞采購文件產品參數(shù)與推薦品牌是否匹配，其他供應商質疑是否有效，采購代理機構受理質疑的過程是否依法依規(guī)，供應商參與投標活動是否遵循誠信原則等爭議展開。
第一，財政部門對于投訴事項的調查是否充分？
該案中，采購人及采購代理機構在制作招標文件時，未按照《實施條例》第十五條“采購人、采購代理機構應當根據(jù)政府采購政策、采購預算、采購需求編制采購文件。采購需求應當符合法律法規(guī)以及政府采購政策規(guī)定的技術、服務、安全等要求。政府向社會公眾提供的公共服務項目，應當就確定采購需求征求社會公眾的意見。除因技術復雜或者性質特殊，不能確定詳細規(guī)格或者具體要求外，采購需求應當完整、明確。必要時，應當就確定采購需求征求相關供應商、專家的意見”的要求編制采購文件，參數(shù)設定與推薦品牌的相關產品不符且指定特定供應商、特定產品，A公司質疑并投訴稱涉案招標文件的技術要求指向特定供應商，H市財政局未提供已對該投訴事項進行調查并作出處理的證據(jù)，對于投訴事項的調查不充分。
第二，政府采購投訴處理是否違反法定程序？
A公司的投訴事項與采購人有關，H市財政局在投訴審查期間未要求A公司將采購人列為被投訴人并限期修改投訴書重新投訴。根據(jù)《財政部關于加強政府采購供應商投訴受理審查工作的通知》第三條的規(guī)定，投訴事項與采購人行為有關但采購人不是被投訴人的，應當要求申請人將采購人追加為被投訴人并限期修改投訴書重新投訴，H市財政局違反上述規(guī)定。
第三，投訴處理過程中是否存在適用依據(jù)錯誤？
根據(jù)《政府采購質疑和投訴辦法》第二十九條第（二）項規(guī)定，投訴事項缺乏事實依據(jù)，投訴事項不成立，財政部門應當駁回投訴，而H市財政局認為A公司的投訴事項三、事項四系基于無效質疑提出，故作出不予支持的處理決定，不符合上述規(guī)定要求，屬適用依據(jù)錯誤。
根據(jù)政府采購法第三十六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出現(xiàn)影響采購公正的違法違規(guī)行為的，應予廢標。H市財政局認定涉案項目會議系統(tǒng)3個推薦品牌無法滿足招標文件中對產品參數(shù)的要求，認為招標文件存在重大瑕疵予以廢標處理，屬適用依據(jù)錯誤。
案例啟示
通過本案的處理，筆者總結了以下幾點經驗：一是采購人應當加強主體責任，完善采購需求的制定。二是對于代理機構，無論是社會代理機構還是集中采購代理機構，在代理政府采購項目時應當加強政策法規(guī)的研究，提升自我應對各種質疑的能力。三是政府采購監(jiān)管部門在處理投訴時，要認真研究相關法律法規(guī)，特別是從立法的本意和細節(jié)角度入手。四是要做到辦案程序合法合規(guī)杜絕程序瑕疵，對于質疑回復、投訴回復等，要結合相關請求做到盡量完整、全面。五是財政部門在作出行政處理決定前，應當仔細分析研判投訴人提出的各項投訴事宜，針對投訴事項應向政府采購多方當事人全面調查取證，注重相關證據(jù)間的“勾稽關系”層層遞進，并逐條按照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進行處理，切實做到以事實為依據(jù)，以法律為準繩。
（作者單位：應海燕，浙江省財政廳；烏昌鵬，浙江省湖州市財政局）